维秦氏先,裔本颛帝。玄鸟诞祥,爰洎大费。汤汤洪水,佐禹平治。
赐姓曰嬴,是为柏翳。下逮非子,主马汧渭。厥马蕃息,赏延于世。
助之土田,锡以爵位。自岐徂酆,奄有其地。以国命氏,子孙蹶蹶。
冉相非商,从学洙泗。卒业圣门,身通六艺。三辅万石,汉称循吏。
曰绵曰族,曰举曰系。或栖岩穴,或推孝义。文鸣淮海,肇自观始。
疏派盐城,丁宋之季。南迁海隅,相宅天赐。懿自山父,威仪棣棣。
玉立长身,清庙茂器。授经于方,力求源委。朝斯夕斯,黾勉弗替。
贡于通州,诗冠多士。粤有仲子,才德粹美。肥遁居贞,行端学邃。
蔚彼凤麟,为邦家瑞。讲道乡里,垂四十载。一裘一葛,不事华靡。
高爵荣名,视若敝屣。沈潜理域,仁经义纬。性命道德,经史传记。
孜孜讨论,由内及外。立言垂宪,先正是嗣。后生小子,为所矜式。
殁有门人,孝友表溢。崇川之阳,木栱墓隧。揭示素履,有隆斯碣。
伟哉张君,恂恂岂弟。以仁教养,以德抚字。下车省俗,振举淹滞。
表里旌贤,风化所系。呜呼先生,匪爵而贵。上陈道统,乃白有司。
翼翼新祠,翚映泮水。约承家学,继志述事。兢兢业业,罔敢荒肆。
春雨既濡,勾萌丛萃。顾瞻桑梓,油然孝思。驾言遄归,乘桴海澨。
䲔波砥平,云帆宵济。展墓拜祠,聿脩厥祭。何以将之,旨酒肥彘。
言言高门,列戟周卫。七贵五侯,充车结驷。不学亡术,崇殖货利。
未及百年,子孙皂隶。闻先生之风,胡不少愧。沧溟滔滔,奔流东驶。
有如秦氏,世泽罔既。于千万年,祀事不坠。我作歌诗,昭示来裔。
沵迆平原,南驰苍梧涨海,北走紫塞雁门。柂以漕渠,轴以昆岗。重关复江之隩,四会五达之庄。当昔全盛之时,车挂轊,人驾肩。廛闬扑地,歌吹沸天。孳货盐田,铲利铜山,才力雄富,士马精妍。故能侈秦法,佚周令,划崇墉,刳濬洫,图修世以休命。是以板筑雉堞之殷,井干烽橹之勤,格高五岳,袤广三坟,崪若断岸,矗似长云。制磁石以御冲,糊赪壤以飞文。观基扃之固护,将万祀而一君。出入三代,五百余载,竟瓜剖而豆分。泽葵依井,荒葛罥涂。坛罗虺蜮,阶斗麕鼯。木魅山鬼,野鼠城狐,风嗥雨啸,昏见晨趋。饥鹰厉吻,寒鸱吓雏。伏暴藏虎,乳血飡肤。崩榛塞路,峥嵘古馗。白杨早落,寒草前衰。稜稜霜气,蔌蔌风威。孤篷自振,惊沙坐飞。灌莽杳而无际,丛薄纷其相依。通池既已夷,峻隅又以颓。直视千里外,唯见起黄埃。凝思寂听,心伤已摧。若夫藻扃黼帐,歌堂舞阁之基;璇渊碧树,弋林钓渚之馆;吴蔡齐秦之声,鱼龙爵马之玩;皆薰歇烬灭,光沉响绝。东都妙姬,南国佳人,蕙心纨质,玉貌绛唇,莫不埋魂幽石,委骨穷尘。岂忆同辇之愉乐,离宫之苦辛哉?天道如何,吞恨者多。抽琴命操,为芜城之歌。歌曰:“边风急兮城上寒,井径灭兮丘陇残。千龄兮万代,共尽兮何言。”
泰山之阳,汶水西流;其阴,济水东流。阳谷皆入汶,阴谷皆入济。当其南北分者,古长城也。最高日观峰,在长城南十五里。
余以乾隆三十九年十二月,自京师乘风雪,历齐河、长清,穿泰山西北谷,越长城之限,至于泰安。是月丁未,与知府朱孝纯子颍由南麓登。四十五里,道皆砌石为磴,其级七千有余。
泰山正南面有三谷。中谷绕泰安城下,郦道元所谓环水也。余始循以入,道少半,越中岭,复循西谷,遂至其巅。古时登山,循东谷入,道有天门。东谷者,古谓之天门溪水,余所不至也。今所经中岭及山巅崖限当道者,世皆谓之天门云。道中迷雾冰滑,磴几不可登。及既上,苍山负雪,明烛天南;望晚日照城郭,汶水、徂徕如画,而半山居雾若带然。
戊申晦,五鼓,与子颖坐日观亭,待日出。大风扬积雪击面。亭东自足下皆云漫。稍见云中白若摴蒱数十立者,山也。极天云一线异色,须臾成五彩。日上,正赤如丹,下有红光,动摇承之。或曰,此东海也。回视日观以西峰,或得日,或否,绛皓驳色,而皆若偻。
亭西有岱祠,又有碧霞元君祠;皇帝行宫在碧霞元君祠东。是日,观道中石刻,自唐显庆以来,其远古刻尽漫失。僻不当道者,皆不及往。
山多石,少土;石苍黑色,多平方,少圜。少杂树,多松,生石罅,皆平顶。冰雪,无瀑水,无鸟兽音迹。至日观数里内无树,而雪与人膝齐。
桐城姚鼐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