译文
城墙上的狐狸和土地庙里的老鼠满满一窝,恶污毒蛇横行于都城大道。
不管上天有眼明鉴,只知贪污将地皮都刮走。
官吏个个似肥如瓠瓜的野鸭,百姓似鱼肉被踏作烂泥。
用各种名义征收的苛捐杂税谁敢质问,空盼能有窝官来伸张正义。
注释
狐鼠:是“城狐舍鼠”的简称,语出《韩非子》。
城狐:城墙上的狐狸。
舍鼠:土地庙里的老鼠。这句的“狐鼠”与下句的“污蛇”都比喻仗势作恶的官吏。
擅(shàn)一窟(kū):满满一窝,指恶吏众多。
九逵(kuí):指都城大道,又称九衢。“行九逵”也指恶吏众多,又有横行霸道的意思。
但:只。
地无皮:指官吏把地皮刮走了。
鹜(wù):鸭子。瓠(hù):瓠瓜。
民鱼:这句的意思官吏鱼肉百姓。
糜(mí):煮得稀烂的粥。
交征:交相征收,指用各种名义征收的苛捐杂税。
素丝诗:指窝官。▲
这首诗具体创作时间不详。作者在南宋官至刑部尚书,对宋代官府机构庞大,人事臃肿,大大小小的官吏非但无济于国,反而鱼肉百姓的现状深恶痛绝。于是作者写下这首诗抨击当时弊政,讥刺朝政。
这首诗的首联用摇狐鼠”摇虎蛇”比喻恶吏,揭露贪们不仅人数众多,而且独霸朝政、肆意横行。颔联写贪官污吏不知王法,会遭到天谴。颈联刻画贪官污吏狠恶的形象,官无忌惮,民无活路。尾联揭露百姓敢怒不敢言,只盼有一窜清官伸张正义。这首诗对贪官污史的揭露入木三分,全诗流利自然,取譬设喻,各尽其妙;明讽暗刺,酣畅淋漓,艺术表现面极强。
这首诗的前四句描摹了官吏横征暴敛的真实图景。摇狐鼠擅一窟,虎蛇行九逵”,描绘虎狼遍地反窜之态,酷吏劣绅无处不在。李白《蜀道难》中有摇朝避猛虎,夕避长蛇”之句,将祸国叛乱、残害百姓的军阀喻为虎蛇。作者此处以摇狐鼠”和摇虎蛇”对举,工整之余更显用意之深。透过诗人笔锋,这些蛇鼠官吏在城中肆意反走、横行乡里的丑态毕现,大街小巷到处都充斥着贪们的丑恶嘴脸。
摇不论天有眼,但管地无皮”,状官吏肆意剥削之举,将民脂民膏搜刮殆尽。前句化用东汉蔡文姬《胡笳十八拍》摇为天有眼兮,何不见我独漂流”的诗意,反衬酷吏之胆大妄为;后句套用俗语摇刮地皮”,喻贪官暴敛无厌的含义,突出了官吏的无耻行径。这二句生动地刻画了这帮城狐社鼠的凶恶面目。贪们哪管天公有眼,只顾搜刮民财,恨不得掘地三尺,榨尽百姓最后一滴油水。摇天有眼”、”地无皮”虽是前人陈语,但经诗人用于同一联中,加强了情感效果。
后四句反映了受难百姓的悲惨境遇。摇吏骜肥如瓠,民鱼烂欲糜”,以摇肥吏”衬摇烂民”。诗人明写鸭肥如瓠,实为比喻贪官污吏像肥鸭一样摇摆自得的丑态。在官吏阔绰生活的对比下,百姓的惨境更加明显。贪们就像刀俎上的鱼肉,任人宰割。在官吏的搜刮、欺压下,人们身心憔悴,生活渐趋崩溃的边缘。
摇交征准敢问”,一语迸发出百姓愤怒之音。尽管愤怒,人们却无面改变现状,只好寄希望于幻想,摇空想素丝诗”记载了百姓由产生希望到希望破灭的过程。百姓想诵摇素丝”诗,是在企盼吏治清明,饱含希望之语。而着一摇空”字,则使贪们瞬间跌人失望之中,人们不得不从幻想中醒来,面对这残酷的现实。
全诗多处用典,可谓摇无一字无来历”,体现了洪氏诗风受江西诗派影响之大。江西诗派主张摇化腐朽为神奇”、摇以故为新”,该诗深明其意,取前人陈爵却能点铁成金。▲
洪咨夔,(1176~1236),南宋诗人,汉族人。字舜俞,号平斋。於潜(今属浙江临安县)人。嘉泰二年(1202)进士。授如皋主簿,寻为饶州教授。作《大治赋》,受到楼钥赏识。著作有《春秋说》3卷、《西汉诏令揽钞》等。
夫治乱,运也;穷达,命也;贵贱,时也。故运之将隆,必生圣明之君。圣明之君,必有忠贤之臣。其所以相遇也,不求而自合;其所以相亲也,不介而自亲。唱之而必和,谋之而必从,道德玄同,曲折合符,得失不能疑其志,谗构不能离其交,然后得成功也。其所以得然者,岂徒人事哉?授之者天也,告之者神也,成之者运也。
夫黄河清而圣人生,里社鸣而圣人出,群龙见而圣人用。故伊尹,有莘氏之媵臣也,而阿衡于商。太公,渭滨之贱老也,而尚父于周。百里奚在虞而虞亡,在秦而秦霸,非不才于虞而才于秦也。张良受黄石之符,诵三略之说,以游于群雄,其言也,如以水投石,莫之受也;及其遭汉祖,其言也,如以石投水,莫之逆也。非张良之拙说于陈项,而巧言于沛公也。然则张良之言一也,不识其所以合离?合离之由,神明之道也。故彼四贤者,名载于箓图,事应乎天人,其可格之贤愚哉?孔子曰:“清明在躬,气志如神。嗜欲将至,有开必先。天降时雨,山川出云。”诗云:“惟岳降神,生甫及申;惟申及甫,惟周之翰。”运命之谓也。
岂惟兴主,乱亡者亦如之焉。幽王之惑褒女也,祅始于夏庭。曹伯阳之获公孙强也,征发于社宫。叔孙豹之昵竖牛也,祸成于庚宗。吉凶成败,各以数至。咸皆不求而自合,不介而自亲矣。昔者,圣人受命河洛曰:以文命者,七九而衰;以武兴者,六八而谋。及成王定鼎于郏鄏,卜世三十,卜年七百,天所命也。故自幽厉之间,周道大坏,二霸之后,礼乐陵迟。文薄之弊,渐于灵景;辩诈之伪,成于七国。酷烈之极,积于亡秦;文章之贵,弃于汉祖。虽仲尼至圣,颜冉大贤,揖让于规矩之内,訚訚于洙、泗之上,不能遏其端;孟轲、孙卿体二希圣,从容正道,不能维其末,天下卒至于溺而不可援。
夫以仲尼之才也,而器不周于鲁卫;以仲尼之辩也,而言不行于定哀;以仲尼之谦也,而见忌于子西;以仲尼之仁也,而取仇于桓魋;以仲尼之智也,而屈厄于陈蔡;以仲尼之行也,而招毁于叔孙。夫道足以济天下,而不得贵于人;言足以经万世,而不见信于时;行足以应神明,而不能弥纶于俗;应聘七十国,而不一获其主;驱骤于蛮夏之域,屈辱于公卿之门,其不遇也如此。及其孙子思,希圣备体,而未之至,封己养高,势动人主。其所游历诸侯,莫不结驷而造门;虽造门犹有不得宾者焉。其徒子夏,升堂而未入于室者也。退老于家,魏文候师之,西河之人肃然归德,比之于夫子而莫敢间其言。故曰:治乱,运也;穷达,命也;贵贱,时也。而后之君子,区区于一主,叹息于一朝。屈原以之沈湘,贾谊以之发愤,不亦过乎!
然则圣人所以为圣者,盖在乎乐天知命矣。故遇之而不怨,居之而不疑也。其身可抑,而道不可屈;其位可排,而名不可夺。譬如水也,通之斯为川焉,塞之斯为渊焉,升之于云则雨施,沈之于地则土润。体清以洗物,不乱于浊;受浊以济物,不伤于清。是以圣人处穷达如一也。夫忠直之迕于主,独立之负于俗,理势然也。故木秀于林,风必摧之;堆出于岸,流必湍之;行高于人,众必非之。前监不远,覆车继轨。然而志士仁人,犹蹈之而弗悔,操之而弗失,何哉?将以遂志而成名也。求遂其志,而冒风波于险涂;求成其名,而历谤议于当时。彼所以处之,盖有算矣。子夏曰:“死生有命,富贵在天”故道之将行也,命之将贵也,则伊尹吕尚之兴于商周,百里子房之用于秦汉,不求而自得,不徼而自遇矣。道之将废也,命之将贱也,岂独君子耻之而弗为乎?盖亦知为之而弗得矣。
凡希世苟合之士,蘧蒢戚之人,俛仰尊贵之颜,逶迤势利之间,意无是非,赞之如流;言无可否,应之如响。以窥看为精神,以向背为变通。势之所集,从之如归市;势之所去,弃之如脱遗。其言曰:名与身孰亲也?得与失孰贤也?荣与辱孰珍也?故遂絜其衣服,矜其车徒,冒其货贿,淫其声色,脉脉然自以为得矣。盖见龙逢、比干之亡其身,而不惟飞廉、恶来之灭其族也。盖知伍子胥之属镂于吴,而不戒费无忌之诛夷于楚也。盖讥汲黯之白首于主爵,而不惩张汤牛车之祸也。盖笑萧望之跋踬于前,而不惧石显之绞缢于后也。故夫达者之筭也,亦各有尽矣。
曰:凡人之所以奔竞于富贵,何为者哉?若夫立德必须贵乎?则幽厉之为天子,不如仲尼之为陪臣也。必须势乎?则王莽、董贤之为三公,不如杨雄、仲舒之阒其门也。必须富乎?则齐景之千驷,不如颜回、原宪之约其身也。其为实乎?则执杓而饮河者,不过满腹;弃室而洒雨者,不过濡身;过此以往,弗能受也。其为名乎?则善恶书于史册,毁誉流于千载;赏罚悬于天道,吉凶灼乎鬼神,固可畏也。将以娱耳目、乐心意乎?譬命驾而游五都之市,则天下之货毕陈矣。褰裳而涉汶阳之丘,则天下之稼如云矣。椎紒而守敖庾、海陵之仓,则山坻之积在前矣。扱衽而登钟山、蓝田之上,则夜光玙璠之珍可观矣。夫如是也,为物甚众,为己甚寡,不爱其身,而啬其神。风惊尘起,散而不止。六疾待其前,五刑随其后。利害生其左,攻夺出其右,而自以为见身名之亲疏,分荣辱之客主哉。
天地之大德曰生,圣人之大宝曰位,何以守位曰仁,何以正人曰义。故古之王者,盖以一人治天下,不以天下奉一人也。古之仕者,盖以官行其义,不以利冒其官也。古之君子,盖耻得之而弗能治也,不耻能治而弗得也。原乎天人之性,核乎邪正之分,权乎祸福之门,终乎荣辱之算,其昭然矣。故君子舍彼取此。若夫出处不违其时,默语不失其人,天动星回而辰极犹居其所,玑旋轮转,而衡轴犹执其中,既明且哲,以保其身,贻厥孙谋,以燕翼子者,昔吾先友,尝从事于斯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