越王勾践,其先禹之苗裔,而夏后帝少康之庶子也。封于会稽,以奉守禹之祀。文身断发,披草莱而邑焉。后二十余世,至于允常。允常之时,与吴王阖庐战而相怨伐。允常卒,子勾践立,是为越王。
元年,吴王阖庐闻允常死,乃兴师伐越。越王勾践使死士挑战,三行,至吴陈,呼而自刭。吴师观之,越因袭击吴师,吴败于槜李,射伤吴王阖庐,阖庐且死,告其子夫差曰:“必毋忘越。”
三年,勾践闻吴王夫差日夜勒兵,且以报越,越欲先吴未发往伐之。范蠡谏曰:“不可,臣闻兵者凶器也,战者逆德也,争者事之末也。阴谋逆德,好用凶器,试身于所末,上帝禁之,行者不利。”越王曰:“吾已决之矣。”遂兴师。吴王闻之,悉发精兵击越,败之夫椒。越王乃以余兵五千人保栖于会稽。吴王追而围之。
越王谓范蠡曰:“以不听子故至于此,为之奈何?”蠡对曰:“持满者与天,定倾者与人,节事者以地。卑辞厚礼以遗之,不许,而身与之市。”勾践曰:“诺。”乃令大夫种行成于吴,膝行顿首曰:“君王亡臣勾践使陪臣种敢告下执事:勾践请为臣,妻为妾。”吴王将许之。子胥言于吴王曰:“天以越赐吴,勿许也。”种还,以报勾践。勾践欲杀妻子,燔宝器,触战以死。种止勾践曰:“夫吴太宰嚭贪,可诱以利,请间行言之。”于是勾践乃以美女宝器令种间献吴太宰嚭。嚭受,乃见大夫种于吴王。种顿首言曰:“愿大王赦勾践之罪,尽入其宝器。不幸不赦,勾践将尽杀其妻子,燔其宝器,悉五千人触战必有当也。”嚭因说吴王曰:“越以服为臣,若将赦之,此国之利也。”吴王将许之。子胥进谏曰:“今不灭越,后必悔之。勾践贤君,种、蠡良臣,若反国,将为乱。”吴王弗听,卒赦越,罢兵而归。
勾践之困会稽也,喟然叹曰:“吾终于此乎?”种曰:“汤系夏台,文王囚羑里,晋重耳奔翟,齐小白奔莒,其卒王霸。由是观之,何遽不为福乎?”
吴既赦越,越王勾践反国,乃苦身焦思,置胆于坐,坐卧即仰胆,饮食亦尝胆也。曰:“女忘会稽之耻邪?”身自耕作,夫人自织,食不加肉,衣不重采,折节下贤人,厚遇宾客,振贫吊死,与百姓同其劳。欲使范蠡治国政,蠡对曰:“兵甲之事,种不如蠡;填抚国家,亲附百姓,蠡不如种。”于是举国政属大夫种,而使范蠡与大夫柘稽行成,为质于吴。二岁而吴归蠡。
勾践自会稽归七年,拊循其士民,欲用以报吴。大夫逢同谏曰:“国新流亡,今乃复殷给,缮饰备利,吴必惧,惧则难必至。且鸷鸟之击也,必匿其形。今天吴兵加齐、晋,怨深于楚、越,名高天下,实害周室,德少而功多,必淫自矜。为越计,莫若结齐,亲楚,附晋,以厚吴。吴之志广,必轻战。是我连其权,三国伐之,越承其憋,可克也。”勾践曰:“善。”
居二年,吴王将伐齐。子胥谏曰:“未可,臣闻勾践食不重味,与百姓同苦乐。此人不死,必为国患。吴有越,腹心之疾,齐与吴,疥癣也。愿王释齐先越。”吴王弗听,遂伐齐,败之艾陵,虏齐高、国以归。让子胥。子胥曰:“王毋喜!”王怒,子胥欲自杀,王闻而止之。越大夫种曰:“臣观吴王政骄矣,请试尝之贷粟,以卜其事。”请贷,吴王欲与,子胥谏勿与,王遂与之,越乃私喜。子胥言曰:“王不听谏,后三年吴其墟乎!”太宰嚭闻之,乃数与子胥争越议,因谗子胥曰:“伍员貌忠而实忍人,其父兄不顾,安能顾王?王前欲伐齐,员强谏,已而有功,用是反怨王。王不备伍员,员必为乱。”与逢同共谋,谗之王。王始不从,乃使子胥于齐,闻其托子于鲍氏,五乃大怒,曰:“伍员果欺寡人!”役反,使人赐子胥属镂剑以自杀。子胥大笑曰:“我令而父霸,我又立若,若初欲分吴国半与我,我不受,已,今若反以谗诛我。嗟乎,嗟乎,一人固不能独立!”报使者曰:“必取吾眼置吴东门,以观越兵入也!”于是吴任嚭政。
居三年,勾践召范蠡曰:“吴已杀子胥,导谀者众,可乎?”对曰:“未可”。
至明年春,吴王北会诸侯于黄池,吴国精兵从王,惟独老弱与太子留守。勾践复问范蠡,蠡曰:“可矣”。乃发习流二千人,教士四万人,君子六千人,诸御千人,伐吴。吴师败,遂杀吴太子。吴告急于王,王方会诸侯于黄池,惧天下闻之,乃秘之。吴王已盟黄池,乃使人厚礼以请成越。越自度亦未能灭吴,乃与吴平。
其后四年,越复伐吴。吴士民罢弊,轻锐尽死于齐、晋。而越大破吴,因而留围之三年,吴师败,越遂复栖吴王于姑苏之山。吴王公孙雄肉袒膝行而前,请成越王曰:“孤臣夫差敢布腹心,异日尝得罪于会稽,夫差不敢逆命,得与君王成以归。今君王举玉趾而诛孤臣,孤臣唯命是听,意者亦欲如会稽之赦孤臣之罪乎?”勾践不忍,欲许之。范蠡曰:“会稽之事,天以越赐吴,吴不取。今天以吴赐越,越其可逆天乎?且夫君王蚤朝晏罢,非为吴邪?谋之二十二年,一旦而弃之,可乎?且夫天与弗取,反受其咎。‘伐柯者其则不远,君忘会稽之厄乎?”勾践曰:“吾欲听子言,吾不忍其使者。”范蠡乃鼓进兵,曰:“王已属政于执事,使者去,不者且得罪。”吴使者泣而去。勾践怜之,乃使入谓吴王曰:“吾置王甬东,君百家。”吴王谢曰:“吾老矣,不能事君王!”遂自杀。乃蔽其面,曰:“吾无面以见子胥也!”越王乃葬吴王而诛太宰嚭。
勾践已平吴,乃以兵北渡淮,与齐、晋诸侯会于徐州,致贡于周。周元王使人赐勾践胙,命为伯。勾践已去,渡淮南,以淮上地与楚,归吴所侵宋地于宋,与鲁泗东方百里。当是时,越兵横行于江、淮东,诸侯毕贺,号称霸王。
范蠡遂去,自齐遗大夫种书曰:“蜚鸟尽,良弓藏;狡兔死,走狗烹。越王为人长颈鸟喙,可与共患难,不可与共乐。子何不去?”种见书,称病不朝。人或谗种且作乱,越王乃赐种剑曰:“子教寡人伐吴七术,寡人用其三而败吴,其四在子,子为我从先王试之。”种遂自杀。
勾践卒,子王鼫与立。王鼫与卒,子王不寿立。王不寿卒,子王翁立。王翁卒,子王翳立。王翳卒,子王之侯立。王之侯卒,子王无彊立。
王无彊时,越兴师北伐齐,西伐楚,与中国争彊。当楚威王之时,越北伐齐,齐威王使人说越王曰:“越不伐楚,大不王,小不伯。图越之所为不伐楚者,为不得晋也。韩、魏固不攻楚。韩之攻楚,覆其军,杀其将,则叶、阳翟危;魏亦覆其军,杀其将,则陈、上蔡不安。故二晋之事越也,不至于覆军杀将,马汗之力不效。所重于得晋者何也?”越王曰:“所求于晋者,不至顿刃接兵,而况于攻城围邑乎?原魏以聚大梁之下,原齐之试兵南阳莒地,以聚常、郯之境,则方城之外不南,淮、泗之间不东,商、于、析、郦、宗胡之地,夏路以左,不足以备秦,江南、泗上不足以待越矣。则齐、秦、韩、魏得志于楚也,是二晋不战分地,不耕而获之。不此之为,而顿刃于河山之间以为齐秦用,所待者如此其失计,柰何其以此王也!”齐使者曰:“幸也越之不亡也!吾不贵其用智之如目,见豪毛而不见其睫也。今王知晋之失计,而不自知越之过,是目论也。王所待于晋者,非有马汗之力也,又非可与合军连和也,将待之以分楚众也。今楚众已分,何待于晋?”越王曰:“柰何?”曰:“楚三大夫张九军,北围曲沃、于中,以至无假之关者三千七百里,景翠之军北聚鲁、齐、南阳,分有大此者乎?且王之所求者,斗晋楚也;晋楚不斗,越兵不起,是知二五而不知十也。此时不攻楚,臣以是知越大不王,小不伯。复雠、庞、长沙,楚之粟也;竟泽陵,楚之材也。越窥兵通无假之关,此四邑者不上贡事于郢矣。臣闻之,图王不王,其敝可以伯。然而不伯者,王道失也。故原大王之转攻楚也。”
于是越遂释齐而伐楚。楚威王兴兵而伐之,大败越,杀王无彊,尽取故吴地至浙江,北破齐于徐州。而越以此散,诸族子争立,或为王,或为君,滨于江南海上,服朝于楚。
后七世,至闽君摇,佐诸侯平秦。汉高帝复以摇为越王,以奉越后。东越,闽君,皆其后也。
范蠡事越王勾践,既苦身戮力,与勾践深谋二十馀年,竟灭吴,报会稽之耻,北渡兵于淮以临齐、晋,号令中国,以尊周室,勾践以霸,而范蠡称上将军。还反国,范蠡以为大名之下,难以久居,且勾践为人可与同患,难与处安,为书辞勾践曰:“臣闻主忧臣劳,主辱臣死。昔者君王辱于会稽,所以不死,为此事也。今既以雪耻,臣请从会稽之诛。”勾践曰:“孤将与子分国而有之。不然,将加诛于子。”范蠡曰:“君行令,臣行意。”乃装其轻宝珠玉,自与其私徒属乘舟浮海以行,终不反。于是勾践表会稽山以为范蠡奉邑。
范蠡浮海出齐,变姓名,自谓鸱夷子皮,耕于海畔,苦身戮力,父子治产。居无几何,致产数十万。齐人闻其贤,以为相。范蠡喟然叹曰:“居家则致千金,居官则至卿相,此布衣之极也。久受尊名,不祥。”乃归相印,尽散其财,以分与知友乡党,而怀其重宝,间行以去,止于陶,以为此天下之中,交易有无之路通,为生可以致富矣。于是自谓陶朱公。复约要父子耕畜,废居,候时转物,逐什一之利。居无何,则致赀累巨万。天下称陶朱公。
朱公居陶,生少子。少子及壮,而朱公中男杀人,囚于楚。朱公曰:“杀人而死,职也。然吾闻千金之子不死于市。”告其少子往视之。乃装黄金千溢,置褐器中,载以一牛车。且遣其少子,朱公长男固请欲行,朱公不听。长男曰:“家有长子曰家督,今弟有罪,大人不遣,乃遗少弟,是吾不肖。”欲自杀。其母为言曰:“今遣少子,未必能生中子也,而先空亡长男,柰何?”朱公不得已而遣长子,为一封书遗故所善庄生。曰:“至则进千金于庄生所,听其所为,慎无与争事。”长男既行,亦自私赍数百金。
至楚,庄生家负郭,披藜藋到门,居甚贫。然长男发书进千金,如其父言。庄生曰:“可疾去矣,慎毋留!即弟出,勿问所以然。”长男既去,不过庄生而私留,以其私赍献遗楚国贵人用事者。
庄生虽居穷阎,然以廉直闻于国,自楚王以下皆师尊之。及朱公进金,非有意受也,欲以成事后复归之以为信耳。故金至,谓其妇曰:“此朱公之金。有如病不宿诫,后复归,勿动。”而朱公长男不知其意,以为殊无短长也。
庄生间时入见楚王,言“某星宿某,此则害于楚”。楚王素信庄生,曰:“今为柰何?”庄生曰:“独以德为可以除之。”楚王曰:“生休矣,寡人将行之。”王乃使使者封三钱之府。楚贵人惊告朱公长男曰:“王且赦。”曰:“何以也?”曰:“每王且赦,常封三钱之府。昨暮王使使封之。”朱公长男以为赦,弟固当出也,重千金虚弃庄生,无所为也,乃复见庄生。庄生惊曰:“若不去邪?”长男曰:“固未也。初为事弟,弟今议自赦,故辞生去。”庄生知其意欲复得其金,曰:“若自入室取金。”长男即自入室取金持去,独自欢幸。
庄生羞为儿子所卖,乃入见楚王曰:“臣前言某星事,王言欲以修德报之。今臣出,道路皆言陶之富人朱公之子杀人囚楚,其家多持金钱赂王左右,故王非能恤楚国而赦,乃以朱公子故也。”楚王大怒曰:“寡人虽不德耳,柰何以朱公之子故而施惠乎!”令论杀朱公子,明日遂下赦令。朱公长男竟持其弟丧归。
至,其母及邑人尽哀之,唯朱公独笑,曰:“吾固知必杀其弟也!彼非不爱其弟,顾有所不能忍者也。是少与我俱,见苦,为生难,故重弃财。至如少弟者,生而见我富,乘坚驱良逐狡兔,岂知财所从来,故轻弃之,非所惜吝。前日吾所为欲遣少子,固为其能弃财故也。而长者不能,故卒以杀其弟,事之理也,无足悲者。吾日夜固以望其丧之来也。”故范蠡三徙,成名于天下,非苟去而已,所止必成名。卒老死于陶,故世传曰陶朱公。
太史公曰:禹之功大矣,渐九川,定九州,至于今诸夏艾安。及苗裔勾践,苦身焦思,终灭彊吴,北观兵中国,以尊周室,号称霸王。勾践可不谓贤哉!盖有禹之遗烈焉。范蠡三迁皆有荣名,名垂后世。臣主若此,欲毋显得乎!
司马迁(前145年或前135年~不可考),字子长,生于龙门(西汉夏阳、即今陕西省韩城市,另说今山西省河津市),西汉史学家、文学家、思想家。司马谈之子,任太史令,被后世尊称为史迁、太史公、历史之父。他以其“究天人之际,通古今之变,成一家之言”的史识创作了中国第一部纪传体通史《史记》(原名《太史公书》)。被公认为是中国史书的典范,该书记载了从上古传说中的黄帝时期,到汉武帝元狩元年,长达3000多年的历史,是“二十四史”之首,被鲁迅誉为“史家之绝唱,无韵之离骚”。
日本人之称我中国也,一则曰老大帝国,再则曰老大帝国。是语也,盖袭译欧西人之言也。呜呼!我中国其果老大矣乎?梁启超曰:恶!是何言!是何言!吾心目中有一少年中国在!
欲言国之老少,请先言人之老少。老年人常思既往,少年人常思将来。惟思既往也,故生留恋心;惟思将来也,故生希望心。惟留恋也,故保守;惟希望也,故进取。惟保守也,故永旧;惟进取也,故日新。惟思既往也,事事皆其所已经者,故惟知照例;惟思将来也,事事皆其所未经者,故常敢破格。老年人常多忧虑,少年人常好行乐。惟多忧也,故灰心;惟行乐也,故盛气。惟灰心也,故怯懦;惟盛气也,故豪壮。惟怯懦也,故苟且;惟豪壮也,故冒险。惟苟且也,故能灭世界;惟冒险也,故能造世界。老年人常厌事,少年人常喜事。惟厌事也,故常觉一切事无可为者;惟好事也,故常觉一切事无不可为者。老年人如夕照,少年人如朝阳;老年人如瘠牛,少年人如乳虎。老年人如僧,少年人如侠。老年人如字典,少年人如戏文。老年人如鸦片烟,少年人如泼兰地酒。老年人如别行星之陨石,少年人如大洋海之珊瑚岛。老年人如埃及沙漠之金字塔,少年人如西比利亚之铁路;老年人如秋后之柳,少年人如春前之草。老年人如死海之潴为泽,少年人如长江之初发源。此老年与少年性格不同之大略也。任公曰:人固有之,国亦宜然。
梁启超曰:伤哉,老大也!浔阳江头琵琶妇,当明月绕船,枫叶瑟瑟,衾寒于铁,似梦非梦之时,追想洛阳尘中春花秋月之佳趣。西宫南内,白发宫娥,一灯如穗,三五对坐,谈开元、天宝间遗事,谱《霓裳羽衣曲》。青门种瓜人,左对孺人,顾弄孺子,忆侯门似海珠履杂遝之盛事。拿破仑之流于厄蔑,阿剌飞之幽于锡兰,与三两监守吏,或过访之好事者,道当年短刀匹马驰骋中原,席卷欧洲,血战海楼,一声叱咤,万国震恐之丰功伟烈,初而拍案,继而抚髀,终而揽镜。呜呼,面皴齿尽,白发盈把,颓然老矣!若是者,舍幽郁之外无心事,舍悲惨之外无天地,舍颓唐之外无日月,舍叹息之外无音声,舍待死之外无事业。美人豪杰且然,而况寻常碌碌者耶?生平亲友,皆在墟墓;起居饮食,待命于人。今日且过,遑知他日?今年且过,遑恤明年?普天下灰心短气之事,未有甚于老大者。于此人也,而欲望以拏云之手段,回天之事功,挟山超海之意气,能乎不能?
呜呼!我中国其果老大矣乎?立乎今日以指畴昔,唐虞三代,若何之郅治;秦皇汉武,若何之雄杰;汉唐来之文学,若何之隆盛;康乾间之武功,若何之烜赫。历史家所铺叙,词章家所讴歌,何一非我国民少年时代良辰美景、赏心乐事之陈迹哉!而今颓然老矣!昨日割五城,明日割十城,处处雀鼠尽,夜夜鸡犬惊。十八省之土地财产,已为人怀中之肉;四百兆之父兄子弟,已为人注籍之奴,岂所谓“老大嫁作商人妇”者耶?呜呼!凭君莫话当年事,憔悴韶光不忍看!楚囚相对,岌岌顾影,人命危浅,朝不虑夕。国为待死之国,一国之民为待死之民。万事付之奈何,一切凭人作弄,亦何足怪!
任公曰:我中国其果老大矣乎?是今日全地球之一大问题也。如其老大也,则是中国为过去之国,即地球上昔本有此国,而今渐澌灭,他日之命运殆将尽也。如其非老大也,则是中国为未来之国,即地球上昔未现此国,而今渐发达,他日之前程且方长也。欲断今日之中国为老大耶?为少年耶?则不可不先明“国”字之意义。夫国也者,何物也?有土地,有人民,以居于其土地之人民,而治其所居之土地之事,自制法律而自守之;有主权,有服从,人人皆主权者,人人皆服从者。夫如是,斯谓之完全成立之国,地球上之有完全成立之国也,自百年以来也。完全成立者,壮年之事也。未能完全成立而渐进于完全成立者,少年之事也。故吾得一言以断之曰:欧洲列邦在今日为壮年国,而我中国在今日为少年国。
夫古昔之中国者,虽有国之名,而未成国之形也。或为家族之国,或为酋长之国,或为诸侯封建之国,或为一王专制之国。虽种类不一,要之,其于国家之体质也,有其一部而缺其一部。正如婴儿自胚胎以迄成童,其身体之一二官支,先行长成,此外则全体虽粗具,然未能得其用也。故唐虞以前为胚胎时代,殷周之际为乳哺时代,由孔子而来至于今为童子时代。逐渐发达,而今乃始将入成童以上少年之界焉。其长成所以若是之迟者,则历代之民贼有窒其生机者也。譬犹童年多病,转类老态,或且疑其死期之将至焉,而不知皆由未完成未成立也。非过去之谓,而未来之谓也。
且我中国畴昔,岂尝有国家哉?不过有朝廷耳!我黄帝子孙,聚族而居,立于此地球之上者既数千年,而问其国之为何名,则无有也。夫所谓唐、虞、夏、商、周、秦、汉、魏、晋、宋、齐、梁、陈、隋、唐、宋、元、明、清者,则皆朝名耳。朝也者,一家之私产也。国也者,人民之公产也。朝有朝之老少,国有国之老少。朝与国既异物,则不能以朝之老少而指为国之老少明矣。文、武、成、康,周朝之少年时代也。幽、厉、桓、赧,则其老年时代也。高、文、景、武,汉朝之少年时代也。元、平、桓、灵,则其老年时代也。自余历朝,莫不有之。凡此者谓为一朝廷之老也则可,谓为一国之老也则不可。一朝廷之老旦死,犹一人之老且死也,于吾所谓中国者何与焉。然则,吾中国者,前此尚未出现于世界,而今乃始萌芽云尔。天地大矣,前途辽矣。美哉我少年中国乎!
玛志尼者,意大利三杰之魁也。以国事被罪,逃窜异邦。乃创立一会,名曰“少年意大利”。举国志士,云涌雾集以应之。卒乃光复旧物,使意大利为欧洲之一雄邦。夫意大利者,欧洲之第一老大国也。自罗马亡后,土地隶于教皇,政权归于奥国,殆所谓老而濒于死者矣。而得一玛志尼,且能举全国而少年之,况我中国之实为少年时代者耶!堂堂四百余州之国土,凛凛四百余兆之国民,岂遂无一玛志尼其人者!
龚自珍氏之集有诗一章,题曰《能令公少年行》。吾尝爱读之,而有味乎其用意之所存。我国民而自谓其国之老大也,斯果老大矣;我国民而自知其国之少年也,斯乃少年矣。西谚有之曰:“有三岁之翁,有百岁之童。”然则,国之老少,又无定形,而实随国民之心力以为消长者也。吾见乎玛志尼之能令国少年也,吾又见乎我国之官吏士民能令国老大也。吾为此惧!夫以如此壮丽浓郁翩翩绝世之少年中国,而使欧西日本人谓我为老大者,何也?则以握国权者皆老朽之人也。非哦几十年八股,非写几十年白折,非当几十年差,非捱几十年俸,非递几十年手本,非唱几十年喏,非磕几十年头,非请几十年安,则必不能得一官、进一职。其内任卿贰以上,外任监司以上者,百人之中,其五官不备者,殆九十六七人也。非眼盲则耳聋,非手颤则足跛,否则半身不遂也。彼其一身饮食步履视听言语,尚且不能自了,须三四人左右扶之捉之,乃能度日,于此而乃欲责之以国事,是何异立无数木偶而使治天下也!且彼辈者,自其少壮之时既已不知亚细亚、欧罗巴为何处地方,汉祖唐宗是那朝皇帝,犹嫌其顽钝腐败之未臻其极,又必搓磨之,陶冶之,待其脑髓已涸,血管已塞,气息奄奄,与鬼为邻之时,然后将我二万里山河,四万万人命,一举而界于其手。呜呼!老大帝国,诚哉其老大也!而彼辈者,积其数十年之八股、白折、当差、捱俸、手本、唱喏、磕头、请安,千辛万苦,千苦万辛,乃始得此红顶花翎之服色,中堂大人之名号,乃出其全副精神,竭其毕生力量,以保持之。如彼乞儿拾金一锭,虽轰雷盘旋其顶上,而两手犹紧抱其荷包,他事非所顾也,非所知也,非所闻也。于此而告之以亡国也,瓜分也,彼乌从而听之,乌从而信之!即使果亡矣,果分矣,而吾今年七十矣,八十矣,但求其一两年内,洋人不来,强盗不起,我已快活过了一世矣!若不得已,则割三头两省之土地奉申贺敬,以换我几个衙门;卖三几百万之人民作仆为奴,以赎我一条老命,有何不可?有何难办?呜呼!今之所谓老后、老臣、老将、老吏者,其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之手段,皆具于是矣。西风一夜催人老,凋尽朱颜白尽头。使走无常当医生,携催命符以祝寿,嗟乎痛哉!以此为国,是安得不老且死,且吾恐其未及岁而殇也。
任公曰:造成今日之老大中国者,则中国老朽之冤业也。制出将来之少年中国者,则中国少年之责任也。彼老朽者何足道,彼与此世界作别之日不远矣,而我少年乃新来而与世界为缘。如僦屋者然,彼明日将迁居他方,而我今日始入此室处。将迁居者,不爱护其窗栊,不洁治其庭庑,俗人恒情,亦何足怪!若我少年者,前程浩浩,后顾茫茫。中国而为牛为马为奴为隶,则烹脔鞭棰之惨酷,惟我少年当之。中国如称霸宇内,主盟地球,则指挥顾盼之尊荣,惟我少年享之。于彼气息奄奄与鬼为邻者何与焉?彼而漠然置之,犹可言也。我而漠然置之,不可言也。使举国之少年而果为少年也,则吾中国为未来之国,其进步未可量也。使举国之少年而亦为老大也,则吾中国为过去之国,其澌亡可翘足而待也。故今日之责任,不在他人,而全在我少年。少年智则国智,少年富则国富;少年强则国强,少年独立则国独立;少年自由则国自由;少年进步则国进步;少年胜于欧洲,则国胜于欧洲;少年雄于地球,则国雄于地球。红日初升,其道大光。河出伏流,一泻汪洋。潜龙腾渊,鳞爪飞扬。乳虎啸谷,百兽震惶。鹰隼试翼,风尘翕张。奇花初胎,矞矞皇皇。干将发硎,有作其芒。天戴其苍,地履其黄。纵有千古,横有八荒。前途似海,来日方长。美哉我少年中国,与天不老!壮哉我中国少年,与国无疆!
“三十功名尘与土,八千里路云和月。莫等闲,白了少年头,空悲切。”此岳武穆《满江红》词句也,作者自六岁时即口受记忆,至今喜诵之不衰。自今以往,弃“哀时客”之名,更自名曰“少年中国之少年”。
楔子
(冲末扮刘文静引卒子上,云)昼夜忧心辅国朝,开基创业建功劳。太平时序风光盛,腰挂金鱼着锦袍。小官刘文静是也。自从随侍大唐,数载之间,三锁晋阳,得归帝业。谢圣人可怜,加小宫为大司马之职。昨日行文颁行天下,自俺大唐建国以来,各处都归伏了,惟有洛阳王世充,杀了俺大唐使命,点聚雄兵,虎视咸阳,要与俺征战。今日早朝,御笔点差秦王唐元帅为挂印总兵,袁天罡、李淳风为谏议大夫,马三宝、段志玄为前部先锋,择日长行。左右门首觑者,等众大人来时,报复我知道。(卒子云)理会的。(袁天罡同李淳风上)(袁天罡云)幼小曾将周易占,坎离坤兑匹乾天。虽无唤雨呼风法,永保华夷天下安。小官袁天罡是也,此位是李淳风大人。自扶立唐帝,宫封司天台上大夫之职。正在私宅看书,刘文静大人有请,不知有甚事,须索走一遭走。可早来到也。令人报复去,道俺二人来了也。(卒子云)理会的。(做报科,云)报的大人得知,有袁天罡、李淳风在于门首也。(刘文静云)道有请。(卒子云)二位大人有请。(袁天罡、李淳风见科)(刘文静云)您二位大人少待,等众将来时,报复我知道。(马三宝、段志玄上,云)匣中宝剑逼人寒,袋内雕弓每上弦。不念自身披甲苦,骅骝何得离雕鞍。某马三宝是也,此位将军是段志玄。自扶立唐朝以来,官封俺二人殿前金吾大将军之职。今有刘文静大人来请,须索走一遭去。可早来到也。令人报复云,道有俺二人来了也。(卒子云)理会的。(做见科)报的大人得知,道有马三宝、段志玄在于门首。(刘文静云)道有请。(卒子云)理会的。二位大人有请。(做见科)(刘文静云)将军略等片时,等唐元帅敢待来也。(正末扮秦王上,云)某乃秦王李世民是也。在府中正坐,令人来报,有刘文静有请,须索走一遭去。可早来到也。令人报复去,道有唐元帅来了也。(卒子云)理会的。报的大人得知,有唐元帅来了也。(刘文静云)道有请。(卒子云)理会的。有请。(做见科)(正末云)刘文静,请某有何事也?(刘文静云)元帅,小官奉圣人的命,因有洛阳王世充,杀了俺使命,点就人马,要来与俺交战。某今奉圣人的命,教元帅为总兵宫,袁天罡、李淳风为谏议大夫,随军伍勾当;着马三宝、段志玄为前部先锋,同领马步禁军十万,剿杀敌兵,作急就行。见有敕命在此也。(正末云)谨尊上命。随征将士,跟某点人马去来。(唱)
【仙吕】【赏花时】准备着马到成功定太平,统领雄兵远去征。一个个显才能,威名耿耿,稳情取得胜也赴神京。(同众将下)(刘文静云)众将都去了也。小宫回圣人的话,走一遭去。兵动列征旗,将军显武威。兴兵施战讨,共立锦华夷。(下)
第一折
(外扮李密引卒子上,云)自小从来看武经,相持厮杀有声名。只因攘攘刀兵起,独占金墉一座城。某乃李密是也,祖居京兆府人氏,生而英勇,自小豪杰。如今隋帝失政,今六十四处烟尘,豪杰并起,某建立金墉城。我麾下有二士、三贤、五虎、七艄、八彪,兵有百万,将有千员,自号魏王。谁想李渊三锁晋阳,在咸阳为君,说他调兵来征伐俺洛阳。惟恐侵犯俺金墉城地方,着人请军师徐懋功去了,等他来时,报复某知道。(卒子云)理会的。(外扮徐懋功上,云)颇观三略六韬书,布阵排兵广运谋。辅佐魏王为宰相,安邦定国显奇术。小官姓徐,双名世勋,宇懋功,本贯曹州离狐县人也。辅佐金墉随侍李密,封某为军师之职。正在私宅中闲坐,有魏公令人来请,须索走一遭去。可早来到也。令人报复去,道有徐懋功来了也。(卒子云)理会的。有懋功来了也。(李密云)道有请。(卒子云)理会的,有请。(做见科)(李密云)懋功,你来了也。请你来有一件军情大事,你知么?(徐懋功云)主公,既是这等,差程咬金领三千人马,以巡绰边境为由,便是唐童来呵,有何难哉也!(李密云)小校唤将程咬金来者。(卒子云)理会的。程咬金安在?主公呼唤你理!(程咬金上,云)发黑须黄眼似金,攧搜容貌赛天蓬。手中持定宣花斧,不怕英雄百万兵。某姓程,双名咬金,字知节,祖贯东阿县人也。某幼习韬略之书,随侍魏王,保守金墉。今大王呼唤,不知有甚事,须索走一遭去。可早来到也。不必报复,我自过去。(做见科,云)主公呼唤程咬金,有何事商议?(李密云)如今有李渊,差唐童为帅,调兵来攻洛阳,惟恐侵犯俺边境。你听军师将令,你小心者。(徐懋功云)程咬金,你如今领三千人马,往边界上哨者,倘有别处来打细的人,与我拿将来者。(程咬金云)奉军师将令,某今日整点人马,巡绰边境,走一遭去。雄名点就出金墉,威风赳赳镇边庭。若遇敌兵来犯境,活捉归来见懋功。(李密云)程咬金点人马去了也。军师,俺后堂中饮酒去来。二士三贤播四方,七熊五虎赛关张。何时扫荡狼烟静,方显英雄大魏王。(同下)(正末同众将、天罡上)(正末云)某唐元帅是也。奉父王命,同众将来取洛阳,可早来到北邙山下,安了大营。闻说此山历代名贤葬于此处。天罡先生,果然不虚也呵!(天罡云)元帅,是好山势也。(正末唱)
【仙吕】【点绛唇】荡荡邙山,望中嗟叹,绕着这周围看,尽都是丘冢摧残,埋没了多少英雄汉。
【混江龙】则见那园荒碑断,漫漫松柏翠烟寒。倒塌了明堂瓦舍,崩损了石器封坛。辨不出君臣贤圣冢,看不尽碑碣藓苔斑。我则见山花簇簇、山水潺潺。惟生荆棘,不见芝兰。荒凉境界少人行,狐踪兔迹纵横乱。叹世人目年归上,争名利到此一般。(云)你众军校看守着营寨,等我看一看北邙山去。(天罡云)元帅,切不可出营去,面容上带着有一百日大灾,决休去也!(正末云)不可挡吾,决要看去。(唱)
【油葫芦】忽昕先生发语间,说咱面带着低运颜。你把那先天《周易》细循环,将我那五行四柱从头算。年灾月值依经按,阴阳不顺情,若顺情有祸难。吉凶之事从天限,若论那生死事有何难。
(天罡云)元帅不听我之言,定遭缧绁之中也,那时悔之晚矣!(正末云)圣人道算甚么命,问甚么卜。欺人是祸,饶人是福,听我告诉一遍者。(唱)
【天下乐】常言道祸福无门人自攀,休也波奸,天数关。论先生算吾非妙罕,把一心放正行,你不必再阻拦,我可便虽愚痴非懦懈。
(天罡云)元帅,怎生不听我的言语?(正末云)不妨事,各归本帐,休管我也。(众将劝科)(天罡云)既是元帅不依,俺众将各回本帐去来。宝帐腾腾杀气威,中军元帅有神机。且回本帐营中去,来朝祸福见真实。(正末云)众将去了也。左右牵马来,轻弓短箭,善马熟人,百骑往北邙走一遭去。(唱)
【哪吒令】宝雕弓慢弯,骏龙驹备鞍,紫丝缰轻挽,白玉带紧拴。急飞身上鞍,把镆铘款弹。挽红绒纵骏骝,转山麓临溪岸,不觉的早到前山。(云)兀那小校每,等众将来议事,则说我睡哩。(卒子云)理会的。(正末唱)
【鹊踏枝】把门人谨牢口,切莫要漏机关。我如今一探贼情,二去盘桓。不一时践征尘便返,则要您在军中坚守营盘。
(卒子云)俺元帅去偷观金墉城池去了,着俺牢守营寨,无甚事,俺回帐房中去也。(下)(正末云)来到山边,并无一个鸟兽,再往山后观看去也。(唱)
【寄生草】呀!恰转过山峰畔,又来到阔涧滩。只见那青松桧柏侵霄汉,怪石峻岭难模范。周围四下都观看,只见枯坟野冢倒石碑,荒凉古道飞寒雁。(做看科)(外扮白鹿上跑科了)(正末云)可是奇怪也,兀的不是只白鹿?不免赶将去。我拈弓在手,着箭!(唱)
【幺篇】忙纵马临边塞,拽雕弓身慢翻。则俺那骅骝心急嫌蹄慢,将白鹿便往山后赶,放雕翎的的相侵犯。转山坡不见去如飞,霎时间风过休惊散。(见射箭科)(白鹿带箭下)(正末云)白鹿中了吾一箭,不见了,兀的不是座城池?好是盖造的好也!(唱)
【金盏儿】我则见柳阴繁,映河滩,绕城池一带依平岸,则见那戍楼高耸接云间。门排金甲士,桥竖赤旗幡,金牌书大字,墉府魏都关。
(程咬金上,云)马跨骅骝疾似风,宣花月斧手中轮。忽听城外军情事,急出城来探事情。某程咬金是也。奉魏王的命,着我巡绰边境,远远的见一个人走,不知是那里来的,不兔去拿将来问他。(正末云)兀的不城内一个将军来了也!可怎生是好?我纵马逃难去也。(唱)
【幺篇】见一人急高呼骤征马宛,慌的我兜战马疾回还。心忙意急将人盼。那将军银盔凤翅逞威颜。他那里纵心追吾紧,我这里叉子告人难。见一座神堂高庙古,且闪在这其间。
(云)原来是老君堂,不免进去。这是老君圣像,尊神与某金鞭指路,圣手遮拦!我将门关上。神灵保护某者!(程咬金赶到科,云)是一座老君堂庙。此人躲在这庙里,他也逃不出命去。必然出这庙来。我在此树边掩映着,等他出来时,着他死于斧下。(秦叔宝上,云)某乃秦叔宝是也。有程咬金赶着一人,往这老君堂去了,我赶上看是何人也。(做见科)(程咬金云)叔宝将军,我追赶着一人,往这老君堂来,今在此务要生擒活拿,我用斧劈开这庙门,看是甚么人。(正末云)将军饶性命!(程咬金做劈门科,云)我也不认的你是何人,你吃吾一斧!(秦叔宝用锏架住斧科,云)程将军不可伤其性命,可斟酌行。(程咬金云)既然叔宝劝我,且饶他一斧。小校,将此人执缚定,拿至金墉城,见俺魏王去来。(秦叔宝做背科,云)兀那犯边的将军,你端的是何人也?(正末唱)
【尾声】我便是唐国一藩臣,今日个误把金墉犯。便好道祸临身悔之已晚,恨不听天罡言语拦。凤凰雏落在笼樊。惹愁烦,甚日将师班?把我那盖世英雄一笔删。也是我一时性情上疏散,倒做了机谋中破绽。看何时逃难离边关。(同秦叔宝下)
第二折
(外扮刘文静引卒子上,云)小官刘文静是也。自从唐元帅与众将征伐洛阳去,未见回来,左右门首看者,若来时,报复我知道。(卒子云)理会的。(袁天罡同众将上,云)某袁天罡是也。俺众将星夜来到咸阳,火速临朝,先见刘文静去。可早来到也。令人报复去,道有俺众将来了也。(卒子报科)(刘文静云)着进来。(卒子云)着进去。(做见科)(刘文静云)众大人,马上索是辛苦也。怎生不见元帅来?(天罡云)兵到北邙山下,我算元帅有一百日大灾,元帅不听私出去,被李密差程咬金拿将去了也。(刘文静云)大人放心,我与李密有亲,我务要去金墉城,见了李密,亲自取元帅,走一遭去。左右将马来!急骤骅骝奔外邦,心忙不惮路荒凉。若还到的金墉地,管教元帅赴咸阳。(下)(袁天罡)大人不可去!我算他也有一百日大灾,他也不可去。(下)(李密引卒子上,云)某乃李密是也。谁想唐秦王侵犯我国,被程咬金拿将来,如今下在南牢。令人门首看者,看有甚么人来。(刘文静上,云)小管刘文静是也。自从离了咸阳,不觉到了金墉。不免进城见魏王去。可早来到也。令人报复去,道有威阳使命来到了也。(卒子云)喏!报的大王得知,有咸阳使命刘文静来了也。(李密云)着他过来。(卒子云)理会的。着你过去。(刘文静做见科)(李密云)你不是刘文静?(刘文静云)小官是也。有敕谕在此。(刘文静念云)唐君敕谕魏王座前:今有秦王领兵,剿杀天下群雄,不想误犯洛阳边境被获,今差使臣前去,将千金之资请罪,放还本国,惟王鉴之。(李密听念毕怒科,云)你这厮!你因与我有关亲,你归唐王,各事一主。敌国之臣,怎敢大胆?左右,与我拿着这厮,下在南牢中去!(卒子做拿科)(下)(李密云)颇奈无知大不良,倚亲来此恼吾肠。二人下在南牢内,管教永不到家乡。(下)(外扮徐懋功上,云)鼎鼐调和理庶民,安邦定国立功勋。为臣辅弼行忠孝,堪作凌烟阁上人。小官姓徐,双名世勅勣,字懋功是也。幼而习文,颇知韬略之书。因豪杰并起,某先随翟让起义于瓦岗,因除翟让,后佐于魏王李密手下。见今魏王手下,有雄兵百万,战将千员,其中有二士、五虎、三熊、八彪,据于金墉城。此处粮多草广,奉秦王之命,大赦囚犯之人,差小宫同魏微、秦叔宝,往牢中放罪人去。领敕到衙,等他二人束时,同共开诏。小校门首觑者,等魏徵、秦叔宝二位大人来时,报复我知道。(卒子云)理会的。(外扮魏徵同秦叔宝上)(魏徵云)小官姓魏,名徵,字玄成。小官幼习儒业,颇看诗书。因天下群雄并起,小官同徐懋功等今佐于魏王李密麾下。俺这金墉城魏王,多招
将士,广结英雄,积草屯粮。俺魏王领兵,与孟海公相持去了,教俺同徐懋功、秦叔宝二位大人,固守城池。不想杀了孟海公,得了沧州,今差使命来,教俺大赦金墉城的囚犯,着小官同往牢中,释放罪人去。今领敕书到衙门,同共开此诏书去。可早来到也。小校报复去,道某来了也。(卒子云)理会的。(报科,云)喏!报的大人得知,有魏徵、秦叔宝来了也。(徐懋功云)道有请。(卒子云)理会的。有请。(众见科)(秦叔宝云)看了诏书内,此一句单说着唐元帅刘文静的事。我有一句话,敢说也不敢也?(徐懋功云)将军有话,但说不妨。(秦叔宝云)我想唐家国坐咸阳,人心拱服,这唐元帅上应天命,下合人心,兵行得胜,马到成功。被程咬金赶到老君堂,某见有异相,我想俺魏王所行之事,闭塞贤门,有功不赏,有罪不罚,暗诛贤士,天不降祥,乃义理不辨,望大人每详之。(徐懋功云)公言者当也。左右人,牢中取出唐元帅刘文静来。(正末云)某唐元帅是也。自离了咸阳,悔不听袁天罡之言,果遭他人之手。刘文静,谁着你来也?(刘文静云)为元帅之苦,避死贪生,何为忠臣也?恰才叫俺每,不免走一遭去。(正末云)有何人搭救俺也呵!(唱)
【中吕】【粉蝶儿】俺如今度日如年,遭缧绁心中嗟怨。悔不听贤相之言,自为载看金墉,寻白鹿,怎生敢相犯?他将我拿到厅前,下南牢不由人分辨。(刘文静云)元帅,休要恼怒,权且奈心也。(正末唱)
【醉春风】不由咱心内恼泪珠垂,也是咱时运蹇。不信那贤臣言语受忄西惶,悔时节晚、晚!恨不的驾雾腾云,臂生两翅,飞出狱院。
(做见科)(徐懋功云)如今魏王大恩赦罪,内说"南牢二子,不放还乡。"你二人休想还乡也!(正末唱)
【上小楼】听说罢愁眉泪眼,则是望恩官方便。我如今犯法违条,扰乱边疆,罪可当然。忙跪下,三位官,将诏书更变。(徐懋功云)俺若救了你,便来报仇也。(正末唱)咱非敢再兴兵又来交战。
(魏徵云)你不是等闲人。俺如今救了你,到后来有大望也。(秦叔宝云)良禽相木而栖,贤臣择主而佐。闻说唐君德胜尧舜,钦文敬武,天下纷纷,以有德而伐无德,以有仁而伐不仁,如今望二位大人主意也。(正末唱)
【十二月】则是望恩官可怜,若道是放我回旋,到的那咸阳里,久后拜谢明贤。
(徐懋功云)快休动人马也。(正末唱)
【尧民歌】呀咱每怎敢报衔冤?到来朝一一诉三贤,险些儿一命丧黄泉。多谢恩官救咱言,今也波年,今年得凯旋,异日见恩官面。
(魏徵云)此言决不可漏泄。"不"字出头,改个"本"字。(徐懋功云)大妙!大妙!一字抵万金之价。左右人开了枷锁,您二人路上小心仔细。俺三人改诏书,放你还邦也。(正末云)谢了三位恩人!(唱)
【耍孩儿】今日个多承贤士恩难断,救得俺时间倒悬。回朝亲奏玉阶前,不忘了施恩德改诏哀怜。我自想英魂丧在金墉地,岂知道今朝还帝辇。忙把行途践。此恩此德,肺腑难言。
(徐懋功云)元帅记着俺三人也!(正末云)我切切在心,亦不敢忘也。(唱)
【尾声】俺如今拜别了即便还,赴家乡朝御前。何朝见得恩官面?若要是归到咸阳,避甚么路儿远!(下)
(秦叔宝云)今日改诏救了秦王,乃魏徵大人之功也。若是魏王见责,俺三人一面承当。各归本府去来也。公门之处好修行,三人改诏放英雄。如今欺公为主施恩义,人生何处不相逢。(同下)
楔子
(外扮萧铣同萧虎、萧彪领卒子上)(萧铣云)泰山顶上刀磨缺,北海波中马饮枯。男子三十身不立,枉作堂堂大丈夫。某乃大将萧铣是也。因隋失其政,天下豪杰并起,各占封疆,某聚集军马数万,独占江南九郡之地。某麾下有兄弟二人,乃是萧虎、萧彪是也。又有一员大将,乃是高熊,此人十分英勇,不期李密占了金墉城,又闻的李渊领着他子父兵独占天下,在此咸阳,自称大唐神尧高祖,他不忿天下豪杰之心,今要并吞天下。今着唐童为帅,领大势人马,来征俺江南。某想来,有雄兵百万,战将千员,兄弟每,量唐童何足道哉也!(萧虎云)尊兄在上,既然唐元帅领兵征俺江南,必然运机对敌,俺随后发兵,拒敌大唐,有何不可?(萧铣云)兄弟,大唐将勇兵雄,可用意剿杀他也。(萧虎云)大王,俺这里百万雄兵,都是好汉,量唐元帅到的那里也!(萧铣云)二兄弟萧彪,你可小心与唐将相持,着志者。(萧彪云)大王,俺二人紧跟着哥哥出马,分胜败定在今朝也。(萧铣云)兀那小校,与我唤将大将高熊来者。(卒子云)理会的。高将军安在?(净扮高熊上,云)我做将军古怪,厮杀相持无赛。常川吊下马来,至今跌破脑袋。某乃大将高熊是也。十八般武艺,无一件儿是会的。论文一口气直念到"蒋沈韩杨",论武调队子歪缠到底。在教场里竖蜻蜓耍子,巴都儿来报大王呼唤,不知有何将令,小学生跑一遭去。可早来到也。小校报复去,道有大将高雄来了也。(卒子做报科,云)理会的。喏!高将军来了也。(萧铣云)着他过来。(卒子云)理会的。着你过去哩,(做见科,云)老元帅,小人剑甲在身,不能打腿。唤小将有何事?(萧铣云)高熊,唤你来不为别,今有大唐领大势军马,与俺拒敌,说他每十分英勇,你可与他拒敌,小心在意者。(高熊云)得令。奉大王将令,统领十万雄兵,亲为合后,杀唐兵走一遭去。大小三军,听我放屁,未曾上马,先吃一醉。不穿铁甲,披着镐被。撞见唐兵。和他对垒。射将箭来。舒着大腿。丢了残生,黄泉做鬼。十万兵摆列刀枪,一个个跨上绵羊。遇相持准备逃命,夹回马跑到良乡。(下)(萧铣云)高熊与唐兵交战去了也。两个兄弟,咱领大势军兵,整搠人马去接应,与唐兵相持厮杀,走一遭去。。雄兵百万列枪刀,个个威风杀气高。。若还撞见唐兵将,决定斩首不相饶。(同下)(刘文静上,云)近来脱离金墉难,复为唐朝股肱臣。小官乃刘文静是也。自从搭救主公,不期李密将某也囚入南牢,多亏魏徵改诏,放秦王并某还邦。今李密兵败势倾,奉大唐圣人的命,着奏王亲自为帅,统兵十万,南征萧铣。某为前哨,先
在此清风玲等候。尘土起处。唐元帅敢待天也。(正末同奏叔宝、段志玄上)(正末云)某乃秦王李世民是也,多亏魏徵改诏。放某还乡,今李密亡家丧国,某表父王圣命,着某南征萧铣,挂印为帅。某同此三将。乃秦叔宝、段志玄等,领兵到此金沙滩。某先差马三宝在清风岭截杀贼兵。二将军,看俺这唐兵,是好威势也!(秦叔宝云)元帅,俺这唐兵人强马壮,耀武扬威,真个是将勇兵骁也!(段忘玄云)元帅,俺唐兵旌旗千里,杀气冲霄,量萧铣何足道哉!(正末云)远远的不是刘文静的旗号至近也?(刘文静见正末下马科,云)元帅,小官刘文静,前哨军马在此谨候也。(正末云)大小三军,摆开阵势,萧铣敢待末也。(萧铣同萧虎、萧彪上)(萧铣云)大小三军摆的严整着!(萧虎云)元帅,小将每知道。萧彪你合后着。(萧彪云)我知道了。(正东云)采者何入?(萧铣云)某乃大将萧铣是也。你来者何人?(正末云)其乃大唐元帅秦王是也。无那萧铣,及早下马受降!(萧铣云)量你到的那里!(正末云)操鼓来。(众将一齐战科)(唱)
【仙吕】【赏花时】我与你纵马横刀去战敌,杀气腾腾映日起。助阵鼓凯春雷。(秦叔宝锏打恒萧虎科,云)萧虎吃吾一锏着!(萧虎中锏科)(下)(正末唱)恰便似鞭伏了盗跖。(段志玄云)萧彪吃吾一剑!(中剑私)(下)(正末唱)龙泉下鲜血染锦征衣。(萧铣云)你杀了我两个兄弟,更待干罢!我和你决战九千合。(正末云)二将靠后,某单战萧铣。(萧铣云)操鼓来!(正末唱)
【幺篇】再交马刀迎画杆戟,轻展猿猱斩逆贼。(萧铣云)唐童是英勇,我近不得他,我逃命走了罢。(正末唱)杀的他七魄散五魂飞。(云)萧铣吃吾一刀!(萧铣中刀)(下)(卒子报科,云)俺元帅刀劈了萧铣,得了胜也。(正末唱)见小校登时间报喜,今门个敲金镫齐唱着凯歌回。(同下)
(净扮高熊上,云)某乃高熊是也。某领着十万雄兵,与大唐家交战,故意截住唐元帅回路。大小巴都儿,摆开阵势。来者何人?(马三宝引卒子土,云)某乃唐将马三宝是也。奉唐元帅将令,差某领三万精兵,在此清风岭接应。闻知元帅得胜还营,有萧铣手下余党未退,截俺唐兵回路。远远的尘土起处,不是贼兵至也?(净高熊云)某乃江南大将高熊是也,故来截你回路。你见我手中的钺斧么?我和你决战九千七百六个四合半,才显我老高的手段也。你来者何人?(马三宝云)某乃唐将马三宝是也。(二将做战科)(高熊云)花腔边鼓擂,杂彩绣旗摇。众将齐呐喊,二骑马相交。(高熊云)这马将军十分英勇,我敌不住他,我虚劈一斧逃命走了罢。(马三宝做枪刺科)(高熊倒科,云)我死也。(下)(马三宝云)谁想高熊截俺唐兵回路,被某枪刺高熊,剿杀了贼兵败将。班师回还,回元帅话去来。颇奈高熊觅战争,故来截路当唐兵。被吾枪刺贼兵死,得胜回朝奏圣君。(下)
第三折
(外扮李靖上,云)得胜班师报捷回,秦王立国展兵机。阵前一战诛萧铣,青史书名万古题。某乃军师李靖是也。闻知唐元帅南征萧铣,一鼓而下,得胜班师回国。我使的一个报喜的探子去了也,这早晚敢待来也。(正末云)一场好厮杀也呵!(唱)
【黄钟】【醉花阴】百万天兵喊声炒,自古无今番战讨。凭虎略显龙韬,奉命兴师,有道伐无道。则-阵定唐朝,听小校从头,(做见科,云)报、报!喏!(唱)说这遭。
(李靖云)好探子也!从那阵面土来,看他那喜色旺气:锦袄偏宣锦战裙,全环双衬渗青巾。阵前查探军情事,专听来人仔细陈。俺唐兵与萧铣两家对住阵,怎生相持厮杀来,你喘息定,慢慢的说一遍。(正末唱)
【喜迁莺】我则见密排军校,明晃晃剑戟枪刀,英豪。征尘笼罩,骨刺剌的旅旗杂彩摇。杀气飘,如虎豹征人勇烈,似蛟龙战马咆哮。
(李靖云)好厮杀也!那壁厢萧铣、萧虎、萧彪出马,俺这厢唐元帅、秦叔宝、段志玄三将临阵,好相持也!六员将顿剑摇环,六匹马踢跳弯奔。六军勇冲围破阵。六人战胆战心寒。六般儿渗人兵器,似那六天兵降下天关。六沉枪阔剑巨斧,六丁神混战人间。六员大将,怎交马耀武扬威,兀那探子,你慢慢的再说一遍。(正末唱)
【出队子】六员将雄如虎豹,逞英雄秦叔宝。皮楞锏将难逃,萧虎舒时该命夭。(云)俺段志玄,(唱)剑斩萧彪阵倒。
(争靖云)俺秦叔宝仗着唐元帅的威风.锏打死萧虎;段志玄显大将的英雄,剑斩了萧彪。好相持也!叔宝英雄不可当,全凭铁锏保封疆。打翻萧虎难逃命,更有将军段志玄。剑斩萧彪魂魄散,阵前萧铣大开言,单搦秦王双战斗,今朝目下定江山。俺秦叔宝、段志玄杀翻了萧虎、萧彪,那萧铣在阵前厉声高叫,奈俺元帅,怎生相持,探子你慢慢的再说一遍者。(正末唱)
【刮地风】恶狠狠萧铣军前施燥暴,搦元帅比并低高。俺秦王听罢呷呷笑,纵马轮刀,垓心内显耀英豪。阵面亡并不相饶,见画戟来钢刀去,怒气相交。有百十合不定交,耍辨个清浊。俺元帅刀起人头落,呀!敢血淋漓锦战袍。
(李靖云)俺元帅与萧铣战到百十合上,见萧铣筋弛力尽,马困人乏,望元帅虚刺一方天画杆戟来。俺元帅举起雁翎刀,立诛了萧铣。则见金盔倒偃,两脚登空,倒于马下。元帅英雄播四方,能文善武世无双。南征萧铣功劳大,刀劈贼徒定万邦。天下豪杰皆上表,威镇乾坤罢刀枪。真为白玉擎天柱,堪作黄金架海梁。唐元帅立诛了萧铣,怎生杀败残兵将,你慢慢的再说一遍。(正末唱)
【四门子】俺元帅斩将驱军校,杀残兵无路逃。把城郭收将军士又招,下江南远征真一扫,府库又封,臣子又朝,-处处归降顺了。
(李靖云)俺唐元帅诛了萧铣,有贼将手下余党,围住秦王。俺元帅托赖圣人洪福,剿杀败残兵将,好英雄也!文武双全将相才,气冲牛斗卷江淮。江南地面属唐国,天下诸侯上表来。后有高熊截住俺元帅归路,不期马三保敌住,枪刺死高熊,平收一国。见今四海咸宁,万民乐业,真乃太平之世。探子你再说一遍。(正末唱)
【古水仙子】呀、呀、呀万方宁仰圣朝,纳土称臣皆上表。美、美、美风雨调和军民安乐,见、见、见四夷人来进宝。太子年五谷丰饶,将、将、将十八处擅改皆尽剿。俺秦王谨奉尊君诏,是是是平萧铣定唐朝。
(李靖云)俺唐元帅平定了江南,探子无甚事,自回本营中去。(正末唱)
【尾声】四海称臣万民乐,建立下盖世功劳,万万载愿吾皇登大宝。(下)
(李靖云)探子去了也。俺圣朝军马得了胜也,这的是真天子百灵咸助方显大将军八面威风(下)
第四折
(冲末扮殿头官引卒子上,云)五夜漏声催晓箭,九重春色醉仙桃。旌旗日暖龙蛇动,宫殿风微燕雀高。小宫乃殿头官是也。今日早朝,飞报军情来,奏说俺唐元帅为观看北邙山,教魏王李密所获,圣人差刘文静为使,赍敕与李密讲和去。不想李密将此二人,都下在南牢。今闻的李密收了沧州,杀了孟海公,赦此一城罪犯之人,不想诏书内一应囚犯俱放了,则不放俺唐元帅等二人。有刘文静所央魏徵等改了诏书,将俺唐元帅等二人释放了。今又奉命征伐江南,剿杀了萧铣等,又得了人马粮草无数。今全功得胜,表圣人的命,着小官传与该衙门安排筵宴。犒劳大小众碑。就差一使分。前去加言踢赏,小官在此帅府等侯,少校门首觑着,若唐元帅等采时,报复我知道。(本子云)理会的。(正末同秦叔宝、段志玄上)(正末云)某乃唐元帅是也。平定江南已回,今日班师。秦将军,俺入朝见圣人去来,(秦叔宝云)遥望京师不远,今已得胜还朝。大小将军,是好威风也呵!(正末唱)
【双调】【新水令】立诛萧铣靖边庭,托赖着一人有庆。班师回帝辇。领将到神京,报捷连声。临帅府听宣命。
(云)可早来到帅府门首也。小校报复去。有秦王等下马也。(卒子云)理会的。喏!报的大人得知,有唐元帅等下马,见在府门首也。(殿头官云)道有请。(卒子云)理会的。大人有请。(做见科)(殿头官云)唐元帅于国有功,与众将甚是辛苦也。(正末云)老宰辅治朝纲不易也。(殿头官云)元帅,似此智勇妙算,名扬天下,实乃国家磬石之固。(正末云)大人,非某之能,托赖尊君洪福,并二位将军之能也。(秦叔宝云)老宰辅,此一场非俺二将之能,仰赖元帅虎威。(段志玄云)老大人,俺二将杀了萧虎、萧彪,总不如元帅战敌贼首,立诛萧铣。今日定了太平也。(殿头官云)元帅,一来尊君洪福,二来元帅谋略过人,今日得了胜也。(正末唱)
【沉醉东风】奉敕旨征南远行,奸邪萧铣排兵。无徒萧虎强,怎比秦琼胜,则一锏丧了残生。颇奈萧彪寻战争,(云)被俺段志玄,(唱)宝剑斩安边定境。(殿头官云)元帅之能,不在诸葛武侯之下,量萧铣到的那里也!(正末唱)
【挂玉钧】萧铣英雄武艺能,方天戟横持定。出马开旗呐喊声,我刀过处无回颈,有似那斩蔡阳,霎时诛谗佞,将他那百万貔貅,一扫皆平。(殿头官云)元帅少待,小校就请季靖军师,将那收复了李密手下众将官,都与我拿将来者。(卒子云)理会的。李靖军师。大人有请。(李靖同卒子拿程咬金上,云)小官李靖是也。今有魏王李密手下大小众将,尽皆归降俺大唐,内有一人,乃是程咬金。此人当日将俺秦王主公拿至金墉城,多亏魏徵改诏,放俺元帅还邦。今日程咬金投降,未知秦王尊意,怎生决断。小官将程咬金执缚定,拿见秦王去。可早来到帅府门首也。小校报复去,有李靖军师来了也。(卒子云)理会的。报的大人得知,有李靖军师等来了也。(殿头官云)道有请。(做见科)(李靖云)大人,俺元帅平定了江南。深有汗马之功劳也。(正末云)军师真乃扶持社稷股肱之巨也。(李靖云)不敢不敢。小宫此一来有一事启知元帅。(正末云)军师有何事?(李靖云)如今李密手下大小众将。尽皆降俺大唐。内有一将乃是程咬金。某想此人手持宣花斧,追赶元帅,拿至金墉城。谁想今日程咬金投降,将此人执缚定了,拿来见元帅。见在帅府门首也。(做拿见科)(正末云)着他过来。(卒子云)理会的。左右人拿将过去!(李靖云)元帅,则他便是程咬金。(程交金云)大王,小将乃亡家之巨,前者不可追袭大王,小将有弥天之罪,今日投降。小将情愿纳头受死于大王斧钺之下也。(正末云)军师众大人听者,为人臣者当以尽忠报国,程咬金追某至老君堂,此人当时尽忠于魏王,未识某矣。今天投唐,某肯念其前仇?岂不闻桀犬吠尧,非尧不仁,皆各认其主。某今将程咬全将军举入朝中,必当重用。我亲释其缚也。(正末解程咬金绳私)(程咬金云)感蒙大王,赦臣万死,大王若纳微臣为将,我舍一腔热血,尽忠竭力,报大王不杀之恩。(正末云)程将军但放心,某奏过尊君,必有重用,封官赐赏也。(程咬金做拜谢科)(殿头宫云)左右人抬上果桌来者。(做递酒科)(殿头官云)元帅满饮此杯。(正末云)某也饮酒,老宰辅同军师与众将,今日与某正当龙虎风云会。(殿头官云)钦赐筵宴,庆功饮酒,正当其礼也。(正末唱)
【川拨棹】开玳筵庆功成,劝金杯饮醁酉需。文武公卿笑语欢声,乐酌酶方归画庭,献烹炰佳馔馨。(殿头官云)剿杀天下群雄,天下太平,方今四海晏然也。(正末唱)
【梅花酒】见如今太平,战争尽皆宁。千邦万国来朝正,金枝玉叶永延龄,风调雨顺年丰盛。(李靖云)皆托文武之能也。(正末唱)
【七兄弟】呀!文臣每尽调鼎武将每操兵,是处咸亨,法正官清。愿吾早圣寿安万万岁祝遐龄。三边静,四海清,灵芝现,醴泉生,庆云灿,景星明。(殿头官云)皆因是圣天子洪福齐天,文武每保安社稷,皆丰稔之世也。(正末唱)
【收江南】呀!托赖着圣朝天子重群英,贤臣良将辅朝廷。中原清宴贺升平,幸仓廒满盈,保皇图一统万年兴。
(外扮使命冲上,云)雷霆驱号令,星斗焕文章。小官乃天朝使命是也。奉圣人的命,着其直至元帅府,加官赐赏走一遭去。可早来到也。唐元帅装香采,并大小众将,望阙跪者,听圣人的命,加官赐赏也。(正末同众将跪科,云)大小众将,谨听敕旨!(使命云)您听者:因李堵侮慢朝纲,金墉城积革屯粮。唐元帅偷观入境。程咬金各佐主追赶秦王。斧劈在老君堂内,秦叔宝锏架住真表忠良。袁天罡算百日之难,亏魏征改诏书释放还乡。王世充兵败李密,有萧铣不顺大唐。圣敕封秦王为帅,统雄师征讨南方。供洪福立诛萧诜,破奸邪展三开疆。奉圣命加官赐赏,排御宴犒劳非常。加秦王继承后位,秦琼等位至都堂。扶社稷万年一统。保皇图帝道遐昌。
题目唐秦王误看金墉府
正名程咬金斧劈老君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