条风香雾启皇州,宝炬星桥直御沟。
霞敛纤阿升碧海,云开珠斗挂琼楼。
沉沉大道流金犊,隐隐周庐听玉虬。
戚里争夸丝步障,妖童多着紫绨裘。
锦屏绣幕遥相向,绿柳青槐夹道上。
芙蓉阙下已传餐,翡翠楼前初放仗。
火照千门散舞衣,月明三市闻歌唱。
彩缀金支白凤膏,光分芸阁青藜杖。
侠客腰间玉鹿轳,胡商坐上锦氍毹。
鸭绿木难衔凤觜,鸦青靺鞨藉龙须。
海人槎表星河落,汉帝池中烽火树。
五枝碧玉紫烟高,百宝流苏朱网护。
金凤双飞云母车,铜鸟不懂相风斜。
琉璃自隔九微火,菡萏重开四照花。
玳瑁雕梁红萼小,茱萸黼帐丹萤晓。
绮罗成雾影徘徊,箫管流云声缥缈。
列邸开筵众乐分,诸郎休沐尽相开。
连镳金市人如玉,试马铜街气入云。
期门新给张公子,騕褭常随霍将军。
红罗陌上迎秦氏,绿帻阶前谒董君。
北里宜春矜此日,青娥缓夜开璇室。
玉钗曾挂楚臣冠,银甲工弹赵女瑟。
鹦鹉被传微晕轻,蛟龙被解生香密。
明光百尺锦缠头,馥郁双花金屈膝。
此时汉主五云端,翠裘苍佩整和銮。
侍臣初下承华殿,天子亲祠太乙坛。
龙烛六鳌飞观阁,蚖灯九凤集琅玕。
广庭角觗陈三部,甲帐回翔舞七鞶。
昭容紫袖收金鸭,宫监花簪左貂压。
密焰千行画戟开,上樽百斛黄封押。
御厨仙液日纷驰,相府华筵拜赐时。
上宾独重楼君舌,家妓新传京兆眉。
睚眦不避诛翁伯,被酒偏能杀魏其。
玄菟将军供鼲尾,朱鸢计吏上冰丝。
自谓千秋豪贵擅,谁知倏忽山河变。
咸阳金狄露生寒,洛邑铜驼草中见。(邑 一作:水)
柳市游,兰台宴。
火城夜静落三星,月殿春归叹双燕。(叹 一作:笑)
弃繻挟策走秦川,曾得君王顾盼怜。 (挟 一作:仗)
东省旧臣青锁闼,西京遗事白头年。
相如漫作《宜春赋》,王粲空馀《灞岸》篇。
唯有青门种瓜叟,朝朝哭望五陵烟。
陈子龙(1608—1647)明末官员、文学家。初名介,字卧子、懋中、人中,号大樽、海士、轶符等。汉族,南直隶松江华亭(今上海松江)人。崇祯十年进士,曾任绍兴推官,论功擢兵科给事中,命甫下而明亡。清兵陷南京,他和太湖民众武装组织联络,开展抗清活动,事败后被捕,投水殉国。他是明末重要作家,诗歌成就较高,诗风或悲壮苍凉,充满民族气节;或典雅华丽;或合二种风格于一体。擅长七律、七言歌行、七绝,被公认为“明诗殿军”。陈子龙亦工词,为婉约词名家、云间词派盟主,被后代众多著名词评家誉为“明代第一词人”。
经,常道也,其在于天谓之命,其赋于人谓之性,其主于身谓之心。心也,性也,命也,一也。通人物,达四海,塞天地,亘古今,无有乎弗具,无有乎弗同,无有乎或变者也,是常道也。其应乎感也,则为恻隐,为羞恶,为辞让,为是非;其见于事也,则为父子之亲,为君臣之义,为夫妇之别,为长幼之序,为朋友之信。是恻隐也,羞恶也,辞让也,是非也,是亲也,义也,序也,别也,信也,一也;皆所谓心也,性也,命也。通人物,达四海,塞天地,亘古今,无有乎弗具,无有乎弗同,无有乎或变者也,是常道也。是常道也,以言其阴阳消息之行焉,则谓之《易》;以言其纪纲政事之施焉,则谓之《书》;以言其歌咏性情之发焉,则谓之《诗》;以言其条理节文之著焉,则谓之《礼》;以言其欣喜和平之生焉,则谓之《乐》;以言其诚伪邪正之辩焉,则谓之《春秋》。是阴阳消息之行也以至于诚伪邪正之辩也,一也;皆所谓心也,性也,命也。通人物,达四海,塞天地,亘古今,无有乎弗具,无有乎弗同,无有乎或变者也,夫是之谓六经。六经者非他,吾心之常道也。故《易》也者,志吾心之阴阳消息者也;《书》也者,志吾心之纪纲政事者也;《诗》也者,志吾心之歌咏性情者也;《礼》也者,志吾心之条理节文者也;《乐》也者,志吾心之欣喜和平者也;《春秋》也者,志吾心之诚伪邪正者也。君子之于六经也,求之吾心之阴阳消息而时行焉,所以尊《易》也;求之吾心之纪纲政事而时施焉,所以尊《书》也;求之吾心之歌咏性情而时发焉,所以尊《诗》也;求之吾心之条理节文而时著焉。所以尊《礼》也;求之吾心之欣喜和平而时生焉,所以尊《乐》也;求之吾心之诚伪邪正而时辩焉,所以尊《春秋》也。
盖昔者圣人之扶人极、忧后世而述六经也,犹之富家者之父祖,虑其产业库藏之积,其子孙者或至于遗忘散失,卒困穷而无以自全也,而记籍其家之所有以贻之,使之世守其产业库藏之积而享用焉,以免于困穷之患。故六经者,吾心之记籍也;而六经之实,则具于吾心,犹之产业库藏之实积,种种色色,具存于其家;其记籍者,特名状数目而已。而世之学者,不知求六经之实于吾心,而徒考索于影响之间,牵制于文义之末,硁硁然以为是六经矣;是犹富家之子孙,不务守视享用其产业库藏之实积,日遗忘散失,至于窭人丐夫,而犹嚣嚣然指其记籍。曰:“斯吾产业库藏之积也!”何以异于是?
呜呼!六经之学,其不明于世,非一朝一夕之故矣。尚功利,崇邪说,是谓乱经;习训诂,传记诵,没溺于浅闻小见,以涂天下之耳目,是谓侮经;侈淫辞,竞诡辩,饰奸心盗行,逐世垄断,而犹自以为通经,是谓贼经。若是者,是并其所谓记籍者而割裂弃毁之矣,宁复知所以为尊经也乎?
越城旧有稽山书院,在卧龙西岗,荒废久矣。郡守渭南南君大吉,既敷政于民,则慨然悼末学之支离,将进之以圣贤之道,于是使山阴令吴君瀛拓书院而一新之;又为尊经之阁于其后,曰:经正则庶民兴,庶民兴斯无邪慝矣。阁成,请予一言,以谂多士。予既不获辞,则为记之若是。呜呼!世之学者,得吾说而求诸其心焉,其亦庶乎知所以为尊经也矣。
玉粟收余,金丝种后,蕃航别有蛮烟。双管横陈,何人对拥无眠。不知呼吸成滋味,爱挑灯、夜永如年。最堪怜,是一泥丸,捐万缗钱。
春雷歘破零丁穴,笑蜃楼气尽,无复灰然。沙角台高,乱帆收向天边。浮槎漫许陪霓节,看澄波、似镜长圆。更应传,绝岛重洋,取次回舷。